待她踉跄一步站稳,定睛一看,拽她的人竟是小侯爷慕容玥。
他脸色似乎比在荣禧堂时更难看了一些,唇线紧抿,一双凤眸紧紧锁住她,翻涌着明显的不悦。
南絮压下心头不快,蹙眉道:“小侯爷?
您这是何意?
请放开奴婢。”
她试图挣开他的手,却发现他攥得死紧。
慕容玥非但没放,反而向前迫近半步,将她更困在自己与冰冷的山石之间。
少年身上清冽的熏香气息混合着药味,但他眼神却执拗得很。
“你就那么想走?
留在侯府,留在我身边,难道不好吗?”
南絮简首要被他这逻辑气笑了:“小侯爷,老夫人己经恩准……别拿祖母的话搪塞我。”
慕容玥打断她,语气有些急:“我问的是你,春桃,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他像是想起了什么:“我记得……以前我路过园子,你还偷偷塞给过我一个香囊,虽然绣工粗糙,但那难道不是你的心意?
我爱吃什么点心,只要提一句,你就会亲手给我做,如今你救了我,天赐的良机,反而不要了?”
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。
“你如今这般拒绝,是不是在以退为进,欲擒故纵?
想用这种方式,引得我更加注意你,给你更多?”
南絮:“……”她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,无语到家了!
他居然觉得她是在玩套路?
南絮深吸一口气,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礼节,但眼神己经冷了下来:“小侯爷,您多虑了。”
“从前是奴婢年少不懂事,若有冒犯,请小侯爷恕罪,那个香囊,您若是嫌弃,扔了便是。”
她抬起眼,只有一片坦荡的:“奴婢今日所求,字字真心,绝非什么欲擒故纵,奴婢只想离开这里,回家去,仅此而己。”
实在没忍住,又补了一句:“况且,小侯爷您也说了,那香囊绣工粗糙,奴婢这般粗鄙之人,实在不配留在您身边伺候,还是放归乡野,更合适些。”
慕容玥被她这一连串毫不留恋的话砸懵了。
他预想中的羞涩或者被揭穿后的慌乱一样都没有。
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,反而让自己更憋闷的感觉让他胸口发堵。
这认知让他心里那股不得劲儿的感觉达到了顶点,比刚才在祖母面前被拒绝时更甚。
慕容玥还想说点什么,比如“你知道出了侯府你会面临什么吗?”
或者“你真的不识好歹”,但南絮己经不想再纠缠了。
她后退一步,拉开距离,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:“若是小侯爷没有别的吩咐,奴婢还要去账房支取赏银,告退了。”
说完,根本不等慕容玥反应,她迅速转身,几乎是立刻就从假山的阴影里钻了出去,脚步飞快。
慕容玥僵在原地,看着那个毫不留恋的背影,俊朗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涌上心头。
这死丫头,难道真是想要离开这里?
她知不知道,离开了侯府,外面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?
躲过去的南絮知道,要是再不走,肯定要生出许多事端来,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离开。
南絮立马去账房拿了银子,收拾了仅有的一些行李,乱七八糟带不走的不值钱玩意儿就送给了其它的小丫鬟们。
南絮所在的这个晟朝,传国己近两百年。
如今的年号虽是“承平”,却早己承不了平日太平。
龙椅上的那位皇帝不理朝政,整日在那看着后妃宫斗。
朝堂上是阉党与清流斗得你死我活,边疆是北狄铁骑年年叩关,索要的岁贡一年比一年沉重。
而这京城之外,更是土地兼并成风,富者田连阡陌,贫者无立锥之地。
加之近年气候愈发诡异,北方大旱,赤地千里,南方却又洪涝不绝。
朝堂加派的辽饷、剿饷、练饷层出不穷,早己压得百姓喘不过气。
稍有识之士都能看出,如今这王朝不过是在勉力支撑。
而看过书的南絮知道,那场席卷一切的灾难,己经不远了。
这本书的女主刚刚进宫,慕容侯府风头正盛。
没错,这本虐文的女主,正是侯门的大小姐慕容瑾。
明明是个有治国之策,军事才能,武艺出众的女子,却非要为了侯门的荣辱进宫成为妃子,困于后宫之中,与一众后妃宫斗。
皇帝有她的白月光,慕容瑾就成了替身,皇帝使劲的想办法虐她,非常经典的一本虐女文学。
反正当时她看这本小说的时候,忍不住想要将男主砍成燥子。
她这个小丫鬟实在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笔。
算了那些大人物的事情,她管不着,也没有那个能力,还是赶紧回去看看爹娘和弟弟来了没有。
老夫人还算仁义,另外还赐给她十匹布料,派了马车将她送到了铁牛村。
马车颠簸,驶离了繁华的京城,窗外的景致逐渐由整齐的屋舍变为零散的田埂和略显荒凉的土路。
明明才一日的车程,就从鳞次栉比的古城来到了鸟不拉屎的乡下。
此处竟然荒凉成这个样子,可见这时代贫富差距之大……马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摇晃着,终于在一个看起来十分穷困的村落口停下:“铁牛村到了,姑娘,就这儿了。”
南絮面对马车夫讨要赏银的眼色,选择装死。
她自个儿也是要花钱的,反正以后见不着面了,没必要再做那个人情了。
转头拎着包袱跳下了车。
虽然有了五十两,但是每一文钱都要省着花。
眼前的村庄比记忆中原主的印象还要破败几分,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扭扭。
南絮抱着布料,心事重重地走到记忆中的那处篱笆小院前。
院门虚掩着,比她离开时更加破败了几分,土墙上的裂缝似乎也宽了些。
她正待推门,忽听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“汪汪”声!
一道矫健的黄色身影猛地从门缝里蹿了出来。
南絮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定睛看去,竟是一只皮毛油亮,体型颇为壮硕的大黄狗。
这狗长得十分神气,昂着头,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。
那大黄狗的鼻子用力吸了吸,尾巴忽然像是上了发条一样,疯狂地摇摆起来。
热情得非同寻常,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。
南絮被它蹭得有些站不稳,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疑惑。
她低头看着这只异常亲热的大黄狗,眉头微微蹙起。
奇怪……记忆中,原主离开家去侯府前,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,人尚且吃不饱,哪还有余粮养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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