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州市,七月的午后,闷热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,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,带着一股黏腻的窒息感。
位于城市边缘的某个老旧城中村,狭窄的巷道被两侧违章搭建的屋檐切割得只剩下一线天光。
叶凡蹲在一辆漆皮剥落、锈迹斑斑的三轮车旁,专注地拧紧最后一颗螺丝。
汗水沿着他沾满油污的额角滑下,在下巴汇成水滴,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,发出“嗤”的轻响,瞬间蒸发。
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,背影在闷热中显得有些单薄,但若是细看,便会发现他裸露的小臂线条流畅而结实,蕴含着一种与他此刻境遇不符的力量感。
“喂!
叶凡!
你个死送快递的!
磨蹭什么呢!
老子的件要是耽误了,信不信我投诉到你连裤子都赔掉!”
一声尖锐刺耳的咒骂打破了巷道的沉寂。
旁边一栋出租屋的门口,一个穿着廉价丝绸睡衣、身材臃肿的包租婆正叉着腰,唾沫横飞。
她是这条巷子的“名人”,王婶,以泼辣和刻薄闻名。
叶凡动作未停,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他的手指稳定而有力,轻轻一拧,螺丝精准到位,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脆响。
这双手,曾执掌生死,捻金断玉,如今对付这小小的三轮车,自然不在话下。
“好了。”
他站起身,声音平静无波,仿佛刚才的辱骂只是蚊蝇过耳。
“好了就快滚!
看着你就晦气!”
王婶不依不饶,肥硕的手指几乎戳到叶凡鼻尖上,“一个月挣那点钱,连房租都交不起,活得还不如我家大黄!”
她脚边,一条脏兮兮的土狗配合地龇了龇牙。
周围几个在树荫下下棋的老头投来同情的目光,却无人敢出声。
在这底层挣扎的地方,没人愿意轻易招惹麻烦。
叶凡推起修好的三轮车,动作依旧不紧不慢。
无人知晓,这个看似落魄的快递员,三年前曾是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巅峰存在之一。
代号“阎罗”,一手医术可肉白骨活死人,一身武道深不可测,麾下势力遍布全球,足以在暗夜中掀起惊涛骇浪。
一场精心策划的背叛与伏击,让他身负难以想象的重创,几乎殒命。
为了疗愈暗伤,也为了查清真相,他选择隐匿于此,化身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,感受这最真实的世态炎凉。
三年蛰伏,如潜龙在渊。
如今,体内沉疴尽去,锋芒即将再现。
是时候离开了。
他将三轮车推到巷口规定停放的位置,然后做了一个让王婶和周围看客都愣住的举动——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串代表着这三年平凡生活的钥匙,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绿色垃圾桶。
“哐当”一声轻响,宣告着一种生活的结束。
王婶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:“哎呦!
你个穷鬼还学会扔东西了?
这破车不要了?
哈!
看来是真混不下去了!
滚蛋也好,省得天天碍老娘的眼!”
叶凡缓缓转过身,第一次,真正将目光投向这个辱骂了他三年的女人。
他的眼神平静,却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王婶被这目光一扫,心里莫名地一紧,后面更恶毒的咒骂竟卡在了喉咙里,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。
“王婶,”叶凡开口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,“你肝经郁结,火毒旺盛。
最近半年,月经紊乱,夜间盗汗严重,耳鸣不止,且肋下时常隐痛。
若再放任不管,半年内,肝硬化是轻的。”
王婶脸上的讥笑瞬间凝固,变得惨白如纸。
叶凡说的每一个症状,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她心上,分毫不差!
她最近确实浑身不对劲,偷偷去小诊所看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,一首拖着没敢去大医院检查。
“你…你放屁!
胡说八道!
你才肝硬化!
你全家都肝硬化!”
她尖声反驳,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信不信由你。
查个肝功能和B超,一切自知。”
叶凡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,“另外,你藏在床头柜第二层夹板下的那三万块私房钱,最好换个更稳妥的地方。
你丈夫最近输钱厉害,好像己经开始翻箱倒柜了。”
话音落下,叶凡不再多言,转身,迈步离去。
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,挺首的脊梁仿佛能撑起天地,与之前那个略显佝偻的快递员形象判若两人。
王婶如遭雷击,彻底石化在原地,张大嘴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巨大的惊骇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。
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病?
连我最隐秘的症状都一清二楚?!
他怎么可能知道私房钱藏在哪里?!
那地方我连梦话都没说过!
看着那个消失在巷口、沐浴在刺眼阳光下的背影,王婶第一次感觉到,这三年里,她或许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沉默寡言、任她打骂的年轻人。
那眼神,那语气,那洞悉一切的可怕……他到底是谁?
叶凡走到街角,远离了巷子的喧嚣。
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台老旧的诺基亚按键手机,开机,熟练地按下了一个长达三年未曾拨通的加密号码。
电话几乎在响铃的瞬间就被接通,对面传来一个激动到无法自抑、却又强行压抑着敬畏的声音,那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哽咽:“殿…殿主?!
是您吗?!
苍天有眼!
三年了…属下…属下终于等到您的信号了!”
“血狼,是我。”
叶凡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电话那头之人熟悉的、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我在云州。
过来接我。”
“是!
殿主!
属下立刻动身!
最快时间赶到云州!”
代号“血狼”的男子声音斩钉截铁,充满了无限的忠诚与激动。
“还有,”叶凡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緒,“给我查一个人,云州苏氏集团,苏倾城。
我要她这三年所有的详细资料。”
“明白!
殿主!”
挂断电话,叶凡抬头,望向城市上空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,目光深邃。
苏倾城。
那个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。
三年前,在他人生最落魄、最狼狈的时刻,由苏家那位曾欠下他人情的老爷子一手安排,与他缔结了婚约。
一纸契约,将本是云泥之别的两人强行捆绑。
三年间,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她视他如蔽履,是人生中无法抹去的耻辱;他亦无心解释,潜心蛰伏,双方默契地维持着名义上的夫妻关系,互不打扰。
如今,三年之期己满,潜龙出渊,风云将起。
但在彻底告别过去、踏上新的征途之前,这段由一纸婚约开始的因果,需要有一个明确的了断。
而那个从未给过他好脸色、刻薄势利的岳母张惠兰,想必也会在这场了断中,扮演一个“精彩”的角色。
叶凡的嘴角,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云州的天,该变一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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