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最后一次亮起,是她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。
没有激烈的争吵,没有狗血的剧情,只有一行冷静到结冰的字:”陈默,我们到此为止吧。
照顾好自己。
“然后,世界就真的到此为止了。
紧接着到来的,是公司因业务萎缩而发出的裁员通知。
人事经理谈话时语气温和,递过来的补偿方案也合乎法规,但那种被系统优雅地“清除”掉的感觉,比任何辱骂都更令人窒息。
于是,在短短三个月内,我,陈默,精准地失去了生命中最具象的两大支柱:爱情,和工作。
同时,背上了一笔因之前对未来过于乐观的规划而产生的、不算小的债务。
此刻,我正坐在廉价的出租屋里,窗外是城市永不疲倦的喧嚣,而我的内心是一片死寂的废墟。
第九十三天了,失恋的阵痛似乎己经麻木,但一种更深沉、更粘稠的东西沉积了下来——一种对自身价值的全面否定。
我下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,漫无目的。
一条公众号推送滑了进来,标题带着某种我早己免疫的、居高临下的智慧感:”语言的能量:你说出的话,正在创造你的现实。
“创造现实?
我几乎要冷笑出声。
我现在的“现实”,是催债短信里冰冷的数字,是招聘软件上己读不回的灰色标记,是母亲电话里欲言又止的担忧。
这些,难道是靠我“说”出来的吗?
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边,我起身想去倒杯水。
就在站起来的瞬间,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,眼前猛地一黑,耳边响起高频的嗡鸣。
我不得不伸手扶住墙壁,才勉强稳住身体。
这不是第一次了。
持续的失眠,极不规律的饮食,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后台运行的精神内耗,正在清晰地透支我的身体。
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等待着这波不适过去。
就在这绝对的虚弱中,一个念头,像黑暗中划过的火柴,倏地亮起,又熄灭:”如果……我现在命令我的心脏停止跳动,它会听我的吗?
“这个想法如此荒诞,又如此真切。
它无关自杀,更像是一个极度疲惫的程序员,对着一台濒临死机的电脑,输入的最后一行测试指令:我对这具身体,对这场名为“我的人生”的游戏,到底还拥有多少控制权?
它没有听我的。
心脏依旧在我空洞的胸膛里,固执地、一下下地跳动着。
我走到那面布满水渍的穿衣镜前,看着里面的那个人。
脸色苍白,眼神黯淡,胡茬凌乱,整个人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旧物。
我张了张嘴,想对自己说点什么。
是习惯性的“你真没用”,还是鸡汤式的“你要振作”?
最终,我什么声音也没发出。
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双眼睛,仿佛在凝视一个陌生的、充满敌意的存在。
然后,我用尽全身力气,对着镜中的自己,无声地、一字一顿地做出了一个口型:”你·到·底·是·谁?
“没有答案。
只有窗外遥远的车流声,和胸腔里那颗不受控制、兀自跳动的心脏,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沉闷的迴响。
这个问题,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远比我想象的要深、要远。
它没有解决任何现实问题,却在我坚固的绝望外壳上,撬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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