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的菜市场堪比一场小型嘉年华。
大棚布篷下熙熙攘攘，青草气和鱼腥味缠绕成烟火人生的底色。
杨烁背着布袋从菜市口踏进人流，脸上挂着阳光一样的微笑，时不时和摊贩调侃几句。
“烁子，这韭菜今天水灵，阿姨给你多抓两把！”
摊主张阿姨热情地吆喝。
“张阿姨，您这是怕我饿着？
改天上门，给您炒个韭菜牛肉，保证入口难忘！”
杨烁话音落下，引得摊位周围人一阵大笑。
他熟练地挑选青菜、猪肉，心中默记每一种食材的新鲜程度和手感。
给餐馆买菜，从来不只为了省钱，他相信，食物里的温度，会在锅里活过来。
离开市场，朝那家不起眼却总飘着饭香的小餐馆走去。
这是一幢老式小楼，门口木牌己被油烟熏出岁月痕迹——“梁记食府”。
正是杨烁即将挥勺历炼的地方。
店内早班的忙碌己经开始。
老梁坐在门口的木椅上，手里把玩着一串红木珠，打量着新来的年轻人。
“师傅早！”
杨烁主动问好，声音有点紧张，却极快地恢复了自来熟的调调，“今天给您带了早市的新生姜，肯定比库里强。”
老梁眯眼一笑，却未多言，抬手把珠子倒个圈，示意他快进厨房。
灶房里热气蒸腾，西口铁锅轮番上阵，铲子的碰击和油锅炸响交织成一曲律动。
旁边的老厨大林板着脸，正撸袖子刮鱼鳞，见杨烁进门“新丁来了？”
话语里带刺，“别光说不练，灶台没怕过生手。”
杨烁一笑，将菜袋轻轻搁好，挤出狭窄的空档，偷摸擦了擦手，“大林师傅，给您搭把手吧——放心，不抢您风头。”
“小杨，上案板，把这十斤猪肉剁了，切薄片。”
听似普通吩咐，实际下马威。
灶口油盐酱醋，切片越薄越好，这考究的是刀功和经验。
杨烁吸了口气，把猪肉攥在手里，流畅地磨刀，雪亮刀刃倒映出他专注的眼神。
片刻后，只见案板上一列猪肉如云似纱，纹理清晰。
不远处的阿飞穿着污渍T恤，端着一大桶牛杂路过，顺嘴调侃：“哟，这刀工，看来今晚不用我加班了。”
“别捧杀我！”
杨烁朝他挤挤眼。
气氛短暂缓和，大林却冷哼一声，指了指汤锅，“喜欢逗趣？
锅里花椒少两颗，我看是昨天又在发呆。”
边说边用汤勺撞了撞锅沿，声音闷闷的。
杨烁微微一愣，顺手掀开锅盖，细细打量那浓郁的白汤。
他用勺子小心挑起一勺，轻轻吹散漂浮的油花，鼻中立刻满是老母鸡与骨头的沉香。
略作思索，从随身口袋掏出自备的‘百香包’，打开纸包夹的几颗花椒和细致小料，动作利落地投进锅中。
大林正欲嘲笑，却闻到香气骤变，和水汽里混进一股温暖微辣，让老厨们都不由自主嗅了嗅鼻子。
“臭小子，还自带小料？”
老梁倚门而立，眼中光芒一闪，笑意浮现，“行了，都歇歇手，让小杨做个开灶菜，大家尝尝。”
人群里爆出一阵轻哼，面面相觑。
师傅叫新丁当众做菜，八成是看热闹的心态多些。
杨烁安然不惧，伸展筋骨，整理衣襟。
他选了最熟悉的“家常小炒肉”。
锅热油明，蒜片入锅作底，青红椒与香葱紧随其后，猪肉片在猛火里翻腾，酱油下锅，淡盐提味。
翻勺时，杨烁将火候掌控得精细，肉色微红而不老，青椒亮泽、葱香西溢。
空气骤然凝滞，众人齐刷刷盯着锅。
杨烁动作轻快、神色间自信流淌。
他将炒好的小炒肉摆盘，点缀上车前草叶和一星陈醋，色香味俱全。
阿飞最先按捺不住，抢筷夹了一片，嚼得眉开眼笑：“哎呦，这肉滑嫩，还有股淡淡的草香。
杨烁，你是不是钻研了什么小妙招？”
其他厨师也纷纷品尝，连大林脸上也浮现惊讶之色。
这一盘平凡家常菜，偏偏吃出了不同的清新层次。
老梁微笑着点头，慢悠悠夹了一筷。
“刀工细腻、火候准。
调味新巧，能吃出用心。”
他话音落下，厨房里的气氛顿时一变，原本的试探和敌意悄然化解几分。
大林憋了半天，终于开口，“入门这一关，你算过了。
不过别嘚瑟，晚上有团宴，给你份配菜单，别掉链子。”
“遵命！”
杨烁明知是考验，反而哈哈一笑，招呼阿飞一起收拾案台。
等人散去，老梁悄悄走近，声音低沉却带着关怀，“烁子，咱们这行，刀下有温情，锅里见真章。
日后慢慢熬。”
杨烁内心一暖，点头道：“我知道师傅，什么坎儿都挡不住我追锅的步伐。”
正午的阳光透过厨房小窗折射进来，投下一束明亮的光带。
锅里汤底咕嘟冒泡，香味与蒸汽一同升腾，在空气中画出家与梦想的轮廓。
杨烁站在案台前，望着锅里细细搅动的汤水，眼底闪烁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坚定。
他知道，这只是烹饪征途的起点——而真正的乾坤，才刚刚打开一道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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